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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光复诗选》首发式举行
来源: 发布时间:2015-01-30 02:09:57 作者: 字体:

 

  《陈光复诗选》前言

  楠溪有三百里秀水的美称,从北到南,贯穿永嘉。自县城上塘出发,溯流而上到九丈村,是大小楠溪交汇的地方,往右,是楠溪江的主干流,俗称“大源”;往左,当然就是“小源”了。在小楠溪的中游,有一个背山面水的古村落,名白泉村,为陈氏世居之地,这里就是温州当代诗坛耆宿陈光复先生的故乡。

  陈光复(1925—2002)先生出身在一个世代书香之家。祖父陈章民(1851—1927),熟背“四书”、“五经”和《左传》、《战国策》,是溪山大儒徐定超先生的得意门生。少年时,由于家境贫寒,章民先生就靠当“枪手”(即替他人入科场应试)来养家糊口。岂料有一科,章民先生一时兴起,竟为自己考了永嘉县学第一名。当报喜的人来到家中时,他父亲却急坏了:一是此后再不能当“枪手”,全家生计将成问题;二是家里空空如也,连这几位坐在门口等着讨赏钱的报喜人都无法打发。正在这时,邻村传来消息说,某某中了温州府学第一名。章民先生的父亲这才转忧为喜,只有他才心知肚明,晓得很快就会有一笔丰厚的报酬了。说来也奇怪,自从中了“府县双第一”后,章民先生却久困场屋,屡试不第,竟以廪贡终老牖下,令人为之唏嘘。原来这功名二字,虽云人事,实凭天命,毕竟强求不得。

  父亲陈应如(1885—1967),17岁入泮。正当他踌躇满志,准备参加乡试时,清廷却于1905年废止了科举制度。1907年,应如先生投考浙江两级师范学堂,这是浙江历史上的第一所高等学府。当年的作文题目是《勾践事吴》,应如先生文如泉涌,一挥而就,着实卖弄了一番。花团锦簇般的文章,让榜眼出身的学堂监督赞叹不已,当即擢为全省第二名。1909年,徐定超先生出任浙江两级师范学堂监督,应如先生正式成了徐门弟子。毕业后,皇上钦赐“师范科举人”这一奇怪的功名,并留校任教。1912年,徐定超先生出任温州军政分府都督后,创办了永嘉县第一高等小学,推荐应如先生任校长。1915年,应如先生辞去校长一职,转任瓯海道道尹张宗祥的家庭教师,专门教他的4个子女读书。后来,应如先生盘桓于温州、瓯海、乐清和故乡之间,始终以教书育人为己任,谓之桃李满天下,不为过也。1944年上半年,应如先生六十寿辰,时任济时中学校长的著名数学家陈修仁先生撰了一副寿联:“陋巷乐琴书,排闼送青峰十二;公门多桃李,登堂祝嘏士三千。”虽然只是一副寿联,却是对应如先生一生的高度概括和中肯评价。

  《世说新语》载“郑玄家奴婢皆读书。”我想,这就是环境使然的缘故。陈光复先生在这样的书香门第降生,最初听到的就是父亲的吟诗声。到了6岁,父亲就给他开蒙,此后一直在父亲的指点下勤奋读书,囊萤映雪,自不待言,十年之后,就是一位腹笥充盈、文思敏捷的翩翩少年郎了。1948年6月,高中毕业后的陈先生没有考大学,而是投笔从戎,远赴汉口,为堂叔陈素农将军掌书记。1949年5月,陈先生随着国民党军队败退到了海南岛。眼看就要去台湾了,一念之间,思乡心切的陈先生竟不听堂叔的劝阻,只身回到了家乡。1950年2月,子承父业,陈先生开始了教书生涯。

  1958年,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运动打碎了陈先生的饭碗,被迫回到故乡白泉,从此开始了长达22年落魄、苦难的岁月。先生那细皮嫩肉、捏惯了线装书的双手,不得不拿起锄头,种田,割草,斫柴,样样都干。生活的重担几乎压得陈先生透不过气来,因此,每当秋风萧瑟,木脱虫吟之时,不觉愁绪满怀,悲从中来。“但是诗人多薄命,就中沦落不过君。”白居易感叹李白遭际的这两句诗,运用到陈先生身上,我以为是同样合适的。在这期间的某一年,年迈的应如先生曾向时任浙江图书馆馆长的张宗祥求援,想为儿子谋一份闲差。张也是念旧的人,很快回了信,信中言辞恳切而又充满无奈:“用人权不在我手,令郎事抱歉。”呜呼!天丧斯文,奈何奈何!现在,我们从历史的角度看,这不仅仅是陈先生一个人的灾难,也是我们整个民族的灾难。

  阴云散去,艳阳照来。1980年6月,陈先生终于恢复了公职,很快又调到了永嘉县教师进修学校。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从先生游,建立了近30年的师生关系。虽然是师生,论感情却近乎父子了。记得1996年的3、4月间,大概我的情绪很低落,被陈先生发觉了。有一天,他来到我的办公室,笑咪咪地对我说:“白泉有个张骞庙,俗名新殿爷,签诗很灵验,我专门为你拔了一首。”说着,陈先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且喜今朝泰运回,十分美意称心哉。休言喜事无双至,今日相逢二喜来。”我愿意相信新殿爷的签诗很灵验,但此时此刻,我感受到最多的还是先生待我的一片慈父般的情愫,这种来自身边真实的温暖,已经远远超越了签诗本身的魅力,所以我至今记忆犹新。

  2002年4月22日,永嘉县人民医院的书记朱国庆先生告诉我,在几天前的老干部体检中,发现陈先生患了肝癌,并嘱咐我不要声张。6月17日中午,我去陈先生家里探望。陈先生说:“肝内有几粒东西,幸亏不是癌。上海专家也会诊了,不化疗,不动手术,只吃中药。”我听了,强忍住眼泪,默不作声。7月14日夜,我去峙口小子溪水库钓鱼。午夜,我躺在溪滩上仰望星空,忽然看见一颗流星自南往北,划空而过,消失在茫茫天际,我顿时莫名其妙地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第二天清晨回到家中,妻子告诉我:昨晚9点多,老诗人谷尚宝先生打来电话,说光复老师已不能言语,希望我去见最后一面。事有凑巧,当天我又偏偏下乡去了鹤盛。当我从鹤盛回来,得知陈先生已于上午8时20分去世了。死时很安详,无痛苦状。住在隔壁病房的谷尚宝先生说:“陈老师最近4、5天才知道自己的真实病情。就像雪人见到太阳一样,烊掉了。”肝癌有“百日病”之称,从陈先生体检发现病情到去世,共101天。16日下午4时,我正伏案为陈先生的家属在追悼会上的讲话写稿,忽然雷雨大作,竟将我手中的钢笔震落在地,噫,难道是天公在为诗人哭泣吗?17日下午,陈先生归葬故乡白泉陈山。梁木其坏,哲人其萎,回思是时,奄忽便已十余年。如今陈山之麓,蓬蒿满地,黄土一抔,能无悲乎?

  作为诗人,陈先生少年时便饮誉东瓯,晚年更是执永嘉诗坛之牛耳,名满楠溪两岸自不必说,就是温州诗坛诸吟者也每每骇服。毫无疑问,陈先生是当代温州诗坛继刘景晨、梅冷生、王敬身之后最重要的诗人之一。汉江秋月,楠溪山水,天涯羁旅,阃内私情,先生莫不入诗,而诗歌之美,则足以垂范后昆,传之后世。早在2001年年底,我受永嘉县文联主席王国强先生和县政协文史委主任潘教勤先生之托,着手编辑《戴岩梁选集》。当时我想,陈先生与戴先生是同窗好友,诗文也在伯仲之间,何不趁此机会也为陈先生编一本而同时出版呢?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先生,并示意无需担心经费时,不料先生却一口谢绝:“不要说别人,就是你,会背几首唐诗?唐诗那么好都没有人去读,何况是我的诗呢?我不出书,但不反对别人出。”童子莫对,垂头赧然。我虽然觉得自己的一番美意得不到领情而有些委屈,但在心底里却更加敬重自己的老师了。

  陈先生辞世后不久,他的东床快婿陈知一先生就着手整理其遗稿,很快就编印了一本《白水集》,这对保存和传播陈先生的诗词艺术起了很大的作用。令人遗憾的是,由于时间仓促,校刊欠精,该书错讹颇多,以致影响了读者对原作的正确理解。因此,对陈先生的遗作重新编印,就成了一件有必要和有意义的事。

  陈先生的手稿有两本,分别藏在长婿陈知一和四子陈季放家。我通过陈先生的外孙女陈晓明女士,先后拿到了这两本大同小异的手稿。摩挲二稿,如对先师;物是人非,怅然久之。从2012年10月开始,我对这两本手稿进行反复比对,吟哦再四,并参考《白水集》,在陈先生630余首诗词中,几经筛选,数次增删,终于得诗凡277首,厘为6卷,名之曰《陈光复诗选》。虽然数量不及手稿的一半,或有遗珠之憾亦未可知,而窃以为陈先生的呕心之词、经意之作大抵已包罗在内了。“明知爱惜终须割,但得流传不在多。”清人的这两句诗,也正是我想说的话。我只担心自己慧根浅薄,未能传得陈师衣钵之十一而有辱门墙,故奋十驾之力,惶惶然勉力务之。囿于学识,选诗、注诗不当之处,自知难免,尚祈方家郢正。诗曰:

  先师遗稿在,历历墨痕新。欲对青灯读,凄凄泪满巾。

  受业柳一村敬撰2014年8月20日于种桃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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