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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苦槠
来源: 发布时间:2018-01-12 14:19:34 作者: 字体:

  在楠溪江两岸的众多村落里,都可见到一种并不十分显耀的古老树种。它枝干粗壮,身姿挺拔,即使在严酷的气侯环境条件下,仍顽强地生长着。可以说,它具有楠溪山里人的典型特质。它就是父老乡亲们最珍爱的树种之一——苦槠。

  苦槠为常绿乔木,高达20米;树皮深灰色,纵裂。叶呈椭圆形,顶端渐尖或短尖,基部楔形或圆形,边缘或中部以上有锐锯齿,一般4月开花,10月结果。果实状似板栗,呈锥形,成熟时成深褐色,并纷纷脱离外壳,掉落于地。果肉味带苦涩,富含淀粉和微量元素,一些村民喜欢将其磨成粉、制成“豆腐”作为蔬菜的补充。苦槠树干质地细密坚韧,一直是木构建筑的上佳材料。

  勾起纯真的童年时代

  我对苦槠有着深深的情结,每见到乡村老房子边上那历经风霜的苦槠树时,思绪常常回到纯真的童年时代。

  我生长在楠溪江畔的一个小山村里,六岁开始上初小。学校办在一座破旧的祠堂里,一位教师,十几位同学,没有体育场所和体育器具。本性好动的孩子总会想出许多适合自己的玩乐方法。10月到11月是大家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学校前面有3株百年老苦槠,稍远处还有五六株树龄不短的同样树种。那段时间,树上结满果实,人们都希望获得更多的苦槠果粒,以制作苦槠豆腐。相比鸡鸭鱼肉,苦槠豆腐不算上等食品,烹调它还须消耗许多食油,但它毕竟可以吃,据说还能袪火解毒,人们自然不愿轻易放弃。孩子受大人影响,也视苦槠果粒为珍宝,而且可以就地捡拾,又适于把玩,于是以能收集到更多的果粒为乐事。那些日子,同学们下课后都会情不自禁地朝苦槠树下跑,偶尔捡到个头特别大的,还会拿出来在小伙伴面前炫耀一番。有一株老苦槠的下方刚好是条大溪(小楠溪),中间是一处较陡的斜坡,也是撒落果粒最为集中的地方。一天下午放学后,几位同学沿着树根处向土坡攀爬。我那时年纪虽小,但禁不住诱惑,也跟着小心翼翼地爬向土坡,谁知才迈出几步,竟一个踉跄,如同踩溜梯一样滑了下去,一直到溪底才停住。溪水不浅,刚好没到胸口,幸亏同学及时呼叫,近旁的大人迅速赶到把我拉了上来,让我惊出一身冷汗,至今想起来都有点后怕。为此事我还挨了老师与父亲的一顿臭骂。

  小伙伴们既爱捡果粒,也爱玩果粒。主要玩法有两种,一是撞,二是滚。所谓撞,就是在地上挖一个小井臼,参与玩耍的一般2至4人,每人先往臼里投放2枚果粒,同时各准备一枚“苦槠果王”。通过“剪刀锤子布”确定先后顺序,依次用果王轮番朝臼里撞击,凡蹦出井臼的当场取走。所谓滚,就是在地上先划一条线,确定好先后顺序后,第一人将果粒从线外向线内滚,而成为首个目标,继之第二人将果粒从线外朝目标方向滚,如碰到即取走,第三人继续下去,只要碰到场内其中一枚,就将它们全部取走,按此类推。游戏虽然简单,大家却玩得有滋有味。

  我七岁读小学二年级时开始跟着其他小伙伴去捡苦槠果粒,但基本上处于不自觉状态,最后苦槠粒装满一个不大不小的竹筒。邻居家里“磨豆腐”,母亲就将其送给了他们。第二年,我的意识有所加强,希望能获得更多的果粒,希望自己家里也可以“磨豆腐”,于是充分利用课前课后,抓住一切机会去收集果粒。那些年纪稍大、手脚灵活的同学经常用投掷石头或用竹竿敲打的办法促使果实落下来,甚至不惜冒险直接攀爬到树上采摘。我年小胆怯,父母管得严,就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老老实实在树下捡拾,工作效率虽不如别人,最后获得的果粒也装满了一只三升木斗,大约有2000克左右。我要母亲将它磨成“豆腐”。母亲说,为这么一点果粒磨“豆腐”划不来,于是送给了别人,为此我心痛了好一阵子。到第三年,我又长了一岁,生活经验逐渐丰富,且更加勤奋努力,收获的果粒也大大增加。记得有一天下午,我与父亲在田里干活,适田头那株老苦槠,果实已经熟透,忽然间刮起一阵狂风,果粒如雨点般落下。我赶忙跑到苦槠树下,将果粒一颗颗捡起来,放到笠斗中。看我那个兴奋劲,父亲也停下农活,帮我一起捡。这一次,我所得果粒塞满了两个大口袋,数量不少于750克。到11月下旬,我累积的果实装满了一个标准圆木斗,论重量大约有6000多克。母亲望着这些红棕色小果粒,觉得是我一个多月的辛苦所得,不忍再送给别人,破天荒决定将它磨成“豆腐”,不用说我那时有多高兴,一种别样的成就感在心中油然而生。读完初小后,与熟悉的苦槠树相对离得远了,但往日的一幕幕情景仍不时萦绕在我的心头。

  命运多舛,乡愁难舍

  平常的季节,苦槠并不怎么显山露水,但到了4月下旬,粉白中透着嫩绿的花瓣开始在枝头绽放,及至覆盖整个树冠,看起来是那样的清新亮丽,大家才知道原来苦槠也有如此动人的时刻。

  当然,最受到人们青睐的还是苦槠的树干。因其材质坚韧细密,不怕日晒雨淋,不怕蚁啃虫蛀。过去大户人家盖房子几乎都离不开它,尤其作为房屋的主要架构如梁、柱等,很难用其他材料替代。我们老家那座祖宗留下来的7间木屋,栋柱和横梁用的就是苦槠树。20年前,我也亲眼见到花坦村一座被称为“宋宅”的单层平房,其粗大的横梁用的也是苦槠树,并当即用相机将其拍下来。我还注意到,楠溪江流域有多座明代古宅,支撑木柱的柱礎用的是木头而不是石头,而这种木头就是坚硬的苦槠树。

  1956年后,由于种种原因,各地大量林木,尤其一些大树古树一度遭到人为的破坏,我们家乡那七八株老苦槠也以用于“公共事业”为名,毁于无情的刀斧,只有村尾那一株得以侥幸留下,如今铁骨铮铮,春风依旧。但就多数村庄而言,因为苦槠的特殊地位,尤其作为主要“风水树”,历来受到人们特别是年长者的重视和关爱,从而免遭刀斧。有的村民甚至在老树下设立祭坛,将其奉为神明进行祭祀,故今天能有幸在各地的村头村尾看到许多历经数百年风霜的苦槠树。现在,楠溪江流域的主要古村落,包括中游的岩头、枫林、苍坡、东皋、蓬溪、埭头,上游的屿北、佳溪、岩龙、暨家寨、碧油坑等,那些百年老苦槠依然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其中蓬溪村东头丛林中那株身躯伟岸、枝叶繁茂、树龄高达600多年的苦槠更是名冠全省,被誉为“浙江苦槠王”。反之,一座古村落如果少了百年老苦槠,就会相形见绌。乡亲们正是从古老沧桑的苦槠中读出一份乡愁,串起一段记忆。

  说到“苦槠豆腐”,其在餐桌上的地位,也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出现较大的变化。据说50年代前,全县各地遍布苦槠树,那时制作的“苦槠豆腐干”数量自然比较可观,但因其脂肪含量少,且略带苦味,许多山里人并不怎么看好它。老百姓生活条件改善后,吃的方式有了很大的变化,特别是随着旅游事业的发展,全县各地开设了许多“农家乐”餐馆。那些城镇居民在家里吃腻了鸡鸭鱼肉,希望到乡村寻找所谓的山珍野味,以至点菜时“苦槠豆腐干”成了他们的首选。转瞬间,此物从“贫民”身份升为“贵族”身份。由于僧多粥少,无法满足市场需求,一些村民为挣更多的钱,便动起了歪脑筋,磨“豆腐”时在苦槠果粉中超比例掺入相对价廉的面粉或薯粉,当然售价也不太高,每市斤大约20多元,而百分之百纯正的“苦槠豆腐干”每市斤至少要卖到80元以上。我了解到楠溪江上游某座较大的古村,仅有村口一株百年苦槠树,而到了果实成熟季节,几乎半数以上农户,都在庭院内外摊开一片片番薯篱,晒着许多棕灰色的“苦槠豆腐干”。对照前因后果,也就不足为怪了。

  大约七八年前,县政府组织评选县树,每人分给一张表格,要求填写、投票。凭借苦槠的观赏价值、实用价值和历史文化价值,以及它在本县乡土元素中所扮演的特殊角色,我毫不犹豫,将手中这一票投给苦槠。我猜测,其他同事也会持相似的看法,但评选结果却令人感到意外,苦槠名落孙山,而名不见经传的“红楠”获得“县树”称号,对此我感到莫名的失望。当然这个结果丝毫不会改变苦槠在楠溪百姓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关于苦槠的话题一时半会也说不尽。愿珍稀古老的树种继续得到有效的保护,愿苦槠坚毅不拔的精神永存!特约记者 李昌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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