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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奈沧海化桑田
来源: 发布时间:2014-01-09 20:23:49 作者: 字体:

采风团成员 董伟斌

  披着冬日的阳光,踏着一地的落叶,谢灵运寻踪之旅2013年的最后一站落在巽宅镇的下嵊。与同行的文友感叹,谢公在永嘉太守这一年多的任上,足行千里,水陆兼程,可谓艰辛。好在,谢公这一路潇洒行来,还有诗书助兴,还有山水为伴。

  将巽宅镇的下嵊作为踏寻谢灵运足迹的目的地,是因为谢灵运在《游名山志》中载有“赤岩山,水石之间,唯有甘蕉林,高者十丈”一语。文中提到永嘉风物特产中赤岩山的甘蔗林(按原文意思应为芭蕉林——编者),曾有研究认为该赤岩山是位于南雁景区平阳腾蛟的湖窦村。醉心于地方文史的徐逸龙持不同看法,他拿出两张清代光绪庚寅年(1890)的《温州府二十里方图》、《永嘉县五里方图》复印件,为我们指点迷津,该赤岩山坐落于巽宅镇的麻庄村,这大抵是谢灵运游历赤岩山最有说服力的佐证了。

  在麻庄的村口,簇立着一棵千年的香樟古树,树大荫深,树下就是赤岩前寺的遗址,可惜的是赤岩前寺因为多遭战火洗礼和建造公路的原因,已经被毁弃,迄今不再供奉赤岩真君。就连2000年时还保存在麻庄小学旧址的那块“赤岩前寺日月”铁牌(光绪二年(1876)夏月吉日立),也惨遭文物贩子的偷盗,不见旧时的踪影。或许,历史就是像村前汩汩潺潺的溪流,会将一切你不珍惜的东西湮没。即便是古埃及或古巴比伦文明,也免不了文化流失的痛楚。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谢灵运曾经大为赞赏的那片甘蕉林,今日也只见滩林前密密丛丛的芦蒿和偶尔惊飞的一两只鹭鸟。

  但文化也有其强劲的基因。唐代诗人李白在《过彭蠡湖》诗中追忆谢公而云“青嶂忆遥月,绿萝愁鸣猿”的诗句,却将谢灵运的足迹再向大山的纵深之处推进了二十余里。李白在诗句中认为,谢公不但到过麻庄村,还到过现在位于青田境内的青嶂山(事后查证为插旗脑)。这激发了采风团一行的兴致。谢灵运在永嘉期间,做到了“将穷山海迹,永绝赏心悟”(《永初三年七月十六日之郡初发都》),他踏遍永嘉山山水水,写出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山水诗篇。青嶂山在古代属于浙南地区的名山大川,游历此处应属理所当然。光绪《永嘉县志》卷二,“青嶂山,山号七峰,水名冷水。宋列真观道士柯可崇造绝顶,筑临霄庵以居,导引辟谷,猛虎驯服其旁。有陶真君祠、炼丹井、石棋秤。”青嶂山,原来不但留下“山水诗鼻祖”谢灵运的足迹,还曾出现“山中宰相”陶弘景的身影。我们决心经过下嵊铁坑的永青古道,沿着谢灵运走过的足迹寻找谢公留下的那片飘忽的山水诗意。

  一路上,我曾经纳闷,从古籍上看,青嶂山是永嘉名山,徐逸龙手中的清代地图也证明青嶂山属于永嘉。为何考证起来,居然坐落在青田境内。徐逸龙说,这也不奇怪,清代青田县部分地方还是属于永嘉的。民国37年,行政辖区变化,永嘉县的温溪、贵岙、黄坦、霞嵊4个乡和林福、界坑2乡的一部分划归青田县。峰山当时隶属永嘉县界坑乡,划入青田县后就隶属该县黄洋乡。直至1961年,浙江省为培育重点用材林基地,将青田县西岙、上横2个公社划入永嘉县,而青嶂山即峰山(事后查证实为插旗脑)就留在了青田县境内了。

  我们来到的下嵊,位于小楠溪支流铁坑溪的下游,这里是一个革命老区。红军军史上,我们把巽宅镇这一片称作西内红区。下嵊的铁坑溪沿岸住着陈姓、郑姓、赖姓三个宗族。最早住在这里是陈姓,在宋代从河南颍州郡迁徙而来。明末清初,郑姓从福建迁徙至此。在下嵊的下(霞)二村,我们见到了1755年从福建古田移居到下嵊的种山客第六代赖氏后裔赖岩铨老人。据赖岩铨老人介绍,在过去漫长的封建社会农耕时代,下嵊铁坑一带是种植靛青基地。靛青是一种染织业必不可缺的原材料。后来随着工业文明的推进,在他的祖父这一代,就不再种植靛青了。为此恍然大悟,时世交替,麻庄不再种甘蕉,铁坑不再种靛青,这是社会变迁和历史的使然。

  在下(霞)二村的村口凉亭中,我们还碰到71岁的老人郑岳彩。郑岳彩老人对我们口中谢灵运是茫然不知所云的,但对村庄的历史却津津道来。前秦时,浙南奇士罗隐秀曾到过铁坑,曾受村人一瓢之饮,留有“山下水好好作酒,米不用多吃不愁”的谶语,到了峰山(事后查证实为乌石山),峰山人酒肉相待,图他吉言,罗隐秀说了:“峰山九十九个墩,前出长者后出官”的谶语。峰山人继续追问,罗隐秀酒后失态,说了:“鸟个长者脔个官”。民间传说罗隐秀是真龙骨皇帝命圣旨口,后来转世为宰相甘罗,很多地方将罗隐秀传说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永嘉地方散佚罗隐秀的传说,老一辈口熟能详,如果稍加整理,也是一笔可观的精神财富。

  身处封建社会的罗隐秀只看到封建社会的境况,没有料到后世的天翻地覆,谶语也有不灵的时候。民国时期,下嵊,是西内重要红区,很多农户参加红军闹革命,峰山也成为红十三军根据地。国民党省防军来袭扰,没有得逞,恼羞成怒,一把火烧掉了下嵊陈姓、郑姓的祠堂和几十间民宅。1949年4月,国民党败兵铁路警一个团来到下嵊,驻兵一夜,下(霞)二村村民陈阿来晚出撒尿,被国民党败兵打成重伤,半个月后,不治身亡。下(霞)一村村民陈国昌不堪其扰,要见国民党铁路警团长,身上被搜出共产党党章,国民党败兵将其手捆扁担,腋下烧火篾灯逼供,次日被扔进漈岭半悬崖峭壁下的深潭之中。这批国民党败兵为非作歹,最后在藤桥被解放军打散。1953年,国民党最后一任下嵊乡长张敦臣被解放军枪毙,其子张厚迪从舟山大陈方向率匪部到下嵊复仇,打死共产党民兵郑娒儿,张厚迪后在石染应龙被解放军击毙,余匪闯入深山,伺机打死下嵊乡长陈相富,最后也被解放军大军剿灭。1955年,解放军为防止国民党反攻大陆,在下嵊的插旗脑搭立木架插红旗,设立飞机牌,确立空军反侦察的航线。下嵊,经历了谢公诗意的漫步之后,还饱经了革命战火的洗礼。

  铁坑溪哗哗地流淌着,它是那样地清澈,就像少女的眼睛,那样的狡黠,那样的神秘。据说这里的山脉藏着黄金。但不知为何,这里的人们是没有富起来。沿溪村里的老人们说,黄金,他们是没有见过的,可能在山里埋得太深,但这溪流里的黑色石头倒见过不少。村里的顽童曾用磁石在溪流中吸住这些黑色铁矿石,卖给收购废铁的兑糖客。1958年大办钢铁的时候,这里还红火过一阵子,在下(霞)二的黄章自然村百步岭西北侧办过一个铁矿,炼出了很多铁,搞得邻近很多村都很眼红。不论是金山银山,最终还是让位于绿水青山。铁矿最终没能再办下去,因为,这里的人们相信,纯净的空气、清澈的溪水、和煦的阳光、满目的青翠,是老祖宗留下的遗产,是应该好好地珍惜的。光阴荏苒,转眼冬逝春来,2014的钟声已经敲响。我们有幸,在这个温暖的冬日,穿过城市的雾霾,来到下嵊,走过铁坑溪,步行在崇山峻岭之间。踏着古老的石径,我的心中有无数的感慨和遐思。赤岩山,青嶂山,曾经诗书传美誉,怎奈沧海化桑田。只有身外青山和大自然的天籁,让我深信,谢灵运是一定来过这里的,陶弘景也一定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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