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
您当前的位置 : 永嘉网   ->   文化楠溪   ->   永嘉乡土   ->  正文
南航:游鹤阳古村
来源: 发布时间:2013-08-08 21:57:19 作者: 字体:
 
兰玉台旁的风光

  启动谷歌地球,从浙江、温州、永嘉一路俯冲到鹤盛镇,停在距地2.15公里高度看下去,鹤阳古村藏在楠溪江中游支流东皋溪匸型转弯里,北纬28°23′,东经120°49′,海拔七八十米,村西有半包围村子的溪流,村东有贯穿全村的长路,布局明显遵守了旧时“左青龙,右白虎”的卜居规律。

  建于北宋的鹤阳依山临水,今名鹤垟,风光秀丽,可谓“地灵”,但更值得说的是“人杰”,《鹤阳谢氏宗谱》载元代谢梦符《鹤阳谢氏宗亲记》,记述鹤阳谢氏为谢灵运次孙谢超祖后裔,也就是说,相传它是谢灵运后裔在温州的聚居地之一。宋元明清,该村诗人辈出。

  于是,虽然跟它垂直距离仅2.15公里,我仍然起了实地走访的兴头。于是,从高空“蹦极”下来,花了两个多小时,我站在了它面前。

  沿着一条跨溪长桥入村,眼前一亮,竟就是谷歌卫星地图上的长路,卵石铺成,曰鹤灵路。走到底,发现村子夹在两山一水间。一水即东皋溪,两山为隔岸的连绵高山与傍村的一座小山。

  入乡问俗,打听山们的尊姓大名,村民回答“前有锦嶂山,后有兰玉台”,原来就是鹤阳八景之二。清抄本《鹤阳谢氏家集》记载,明朝鹤阳有了八景之称,分别是锦嶂春晖、玉泉夜月、兰台清风、梅坡霁雪、环翠书声、临清诗思、并野农歌、回潭渔火。

  其中,“锦嶂”指隔溪的连绵高山,如锦绣屏障而名锦嶂山,“玉泉”指碧玉般的东皋溪,“兰台”全称兰玉台,即傍村这座小山,顶有平台,“梅坡”指村子附近种有梅花的山坡,“环翠”指该村明朝诗人谢庭琛的书斋,“临清”指该村临清楼,名流多有题咏,“并野”指村东南的并排田野,“回潭”指东皋溪流经该村拐弯处的深潭。解释完八景,得请出“八景之父”谢志贤,因为就是他替家乡山水进行了分类命名,还写了《鹤阳八景》组诗,一景一首,其中最“动听”的是《并野农歌》:

  粼粼万顷路中央,时听歌声起两旁。

  春雨桑麻相映绿,秋风禾黍接连黄。

  音随樵笛趋林远,响和渔郎逐水长。

  自庆此身今有幸,康衢仍见颂陶唐。

  谢志贤,谱名道宁,谢庭琛之子,明诗人,平生既无功名也无官职,《弘治温州府志》载明永乐年间,地方曾经以贤良方正推荐他当官,被他辞掉。虽然本人藐视富贵荣华,谢志贤的叔父与外孙却让我等俗人不禁为他拉拉胸架。其叔父谢庭循,明代著名宫廷画家,受宠于明宣宗,与少师杨士奇、杨荣、少保杨溥等九位政要显贵合称“杏园十友”。其外孙张璁,民间家喻户晓的“张阁老”,史上毁誉参半的明朝首辅。

  《并野农歌》在谋篇上,前三联写景,尾联才点题议论,末句“康衢仍见颂陶唐”可谓全诗主旨所在。不过,归纳中心思想前,先充一回武松,打掉“陶唐”这头拦路虎。

  陶唐,本义陶唐氏,即尧,因为尧居于陶,封于唐,但联系前面的“康衢”“颂”,此处“陶唐”可引申为陶唐歌,即“击壤歌”。王充《论衡》皇甫谧《高士传》记载尧时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有八十多岁老人在大路上悠闲地击壤,观者赞叹:“伟大啊,这是帝王有道德造成的!”不料老人唱歌道:“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何德于我哉?”表白自己完全是自给自足,鄙视动不动就对统治者感恩戴德的奴才相,由此,陶唐成为无政府主义太平盛世的代名词,而该诗中,通过耕夫、樵子、渔民各类人安居乐业的美好铺垫,也满载了谢志贤对自己能身处太平盛世、远离丑恶政治的喜悦与庆幸。

精致的老屋花窗

  尾联是全诗的诗心(主题),颔联“春雨桑麻相映绿,秋风禾黍接连黄”则是全诗的诗眼,是作者的才华惊爆处,因为它不但对得工,而且工得没有丝毫雕琢痕迹,浑然天成。一个全民间、纯底层、非著名的乡土诗人能对出如此优美上乘的诗句,实在超出我的阅读期望值。但世事岂非如此悖论?牛皮癣般贴满博导、教授、专家头衔的,往往欺世盗名,毫无身份的却可能是真正高手。人称楠溪江古村落文化的典型表现为耕读文化,忙时务农耕种,闲时读书吟诗,站在这联的肩膀上,《并野农歌》足以候选耕读文化的代表作。

  作为组诗,只拎出《鹤阳八景》之一,似乎有偷工减料之讥,实际上,该系列其他七首同样功力不弱,不乏丽句,《锦嶂春晖》有“岩花呈秀分高下,野树浮光间浅深”,《玉泉夜月》有“棹从银汉光中度,人向冰壶影里行”,这证明了谢志贤的《并野农歌》并非蹿起打一棒,凑巧被缪斯附体,还是相当有底心的,翻阅《鹤阳谢氏家集》还可以看到,由于这八响连珠开门炮打得好,后来谢氏诗人们也跟进写起《鹤阳八景》诗,薪尽火传,洵为佳话。

  念叨着《鹤阳八景》,我在村里寻访着如今的鹤阳八景,“锦嶂春晖、玉泉夜月、兰台清风”等依然可赏,自然山水无恙,但人工建筑却难存,“环翠书声、临清诗思”坍塌消失在时光的重压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根据谢志贤父子诗句考证,当年书斋与楼都建在溪边,炎炎夏日,环翠色而读书,临清流而避暑,其惬意正如该村明朝另一位布衣诗人谢敬撰六言绝句所描写的“竹簟高人睡觉,水亭野客挥觥。帘外薰风燕语,庭前绿树蝉鸣”(《即景四首》),不啻陶渊明眼里标准的羲皇上人。

  然而我主打的并野农歌呢?踱出村东南,我舒了口气,眼前大片田野,禾苗正绿,长势旺盛,田埂边便是东皋溪,溪流中蹲着一排粗大石碇,连接两岸。它们蹲多少年了?有没有蹲累了?是否该起身活动下筋骨,免得患风湿病?踩着长长碇步,我散想着打道回去,回望岸上粼粼良田,乍然有悟,“春雨桑麻相映绿,秋风禾黍接连黄”,桑麻代表什么,不是“温”字吗,“禾黍”代表什么,不是“饱”字吗,千百年来,我们淳朴善良的老百姓的理想不就是求得可怜的“温饱”两字吗?当代人权理论里下限的生存权,却一直是古代追求的上限。我该对这联点头,还是摇头?(林琦 摄)

更多>新闻中心

更多>专题发布

更多>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