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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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第十二章
来源: 发布时间:2010-02-22 11:21:19 作者: 字体:
 近郊医院为什么给林先生打电话?苹苹的心神忐忑不安,眉毛老在跳,她好像预感到将要出事一样。

  她站在那里呆了一阵,怀着沉重心情走进房替夏蕙莲按摩。

  夏蕙莲自术后一直说自已右半身麻木,上下肢酸痛,行走起来右腿一瘸一拐,甚为不便。根据罗医生所嘱,患这种中风后遗症,三分吃药,七分在治疗,主要还是靠自已锻炼。因此出院后,林惠人曾亲自送她上近郊医院康复部针灸,可来回一趟得大半天,他觉得时间耽误不起。若让原来那三个保姆护送去医院,无论春花或芝香都是笨手笨脚,不见世面,根本不行。林雅丽呢,人儿太轻浮粗疏,他也不放心。姜医生看到林惠人家中困难,几个月来,总是不间断地、坚持带病上门给夏蕙莲扎针。可不知姜医生为什么,将有一星期没来她的家给她扎针。当她的身上隐隐作痛,产生苦闷时,却来了这么个勤手勤脚好保姆,不仅会料理家务,而且还会按摩,怎不叫她高兴?!

  夏蕙莲脱掉那件拖地的睡衣,穿着件粉红色弹力背身,伏在床上四肢伸开任苹苹按摩。苹苹捋起袖子,伸出双手从她的颈椎骨沿着肩胛、上臂到下臂、手指,再从脊椎由上而下到大腿、小腿、脚尖、脚掌,每个关节、部位,按摩、揉动、挤压、扣击、运气推拿,满脸汗珠儿下滴,湿透她的领子。她的手掌手指十分灵巧,因部位、穴道不同而改变着不同的手法,这简直象一位艺术家坐在钢琴前面弹奏一首生命的乐曲。

  “舒服么?”

  “舒服,舒服。”

  夏蕙莲只是笑着,感到浑身筋骨从来未有过轻松舒坦。她转过脸向苹苹表示谢意。

  苹苹一闲下来,情绪又不安起来。她想,时间过去已有三个钟头了,林先生为啥还未回来?她登楼打扫房间,不时向南郊医院那条路望去,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就不见林先生回来的身影。于是,她进林先生书房。

  啊!架子上重重叠叠的书山,连床头枕边也堆积着,好像他就睡在书堆里。也许林先生太忙,房里什物杂乱无章,窗棂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她看了立刻下楼拿了抹桌布,提了桐水打扫起。当她整理好桌面上一摞文稿,端了张小方凳站起来,想揩悬挂在壁上那个相框,可凑近一看——啊,她猛吃一惊,愣着眼,神经木然了。她不相信自已的眼睛,眨了眨眼挨凑近仔细看,那张照片靠近林先生站在正中一起照的,正是他的仇人?!——那个姓钱的,小花脸儿,西装革履,一点没看错。这张是什么照片?左上角还印着“未名市现代化问题研讨会留念”烫金的一行字。不愿再往下看了,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才好?她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当她的神志渐渐恢复,立刻意识到这里也是个是非之地呀。

  她想马上离开。

  林惠人眉头打着个大疙瘩,抬着沉重的双腿,离开近郊医院,他真也想不到为了自家这个新来的保姆,近郊医院闹成天翻地覆,给罗医生带来这等麻烦。更想不到那个四处搜捕她的人,果真就是钱良臣!姜医生唤他去医院走一趟的目的,就是要他提高警惕,千万不要让这个新来保姆在外边抛头露面,那是很危险的。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今天下午,他到近郊医院,那里病人照常很多,门珍挂号室排着长阵,时间二点多钟了,按理该上班了,可看不到一个穿大白褂医生和护士走动,各科室的门一律严严实实关着。怪!这究竟是为什么?出了什么事呀!他站在那里听着人们窃窃私语,终于听出了医生们在罢工?!他未回过神,一个同他面善的护士——没穿工作服却匆匆忙忙过来招呼他,并立即带他到老干部病区一个病房。

  姜医生躺在病床上,裹着纱布的右脚踝露在被褥外面,她见他进来,艰难地撑起身体,并向那个护士挥了挥手,打发她走开。她问他知道么?医院里职工们为了罗医生的事在罢工。林惠人没听懂她这没头没脑的话,直愣着眼。姜医生拉他坐在自已的床沿,对他说,小罗为了那个女人花包袱的事,被医院停职检查。咋啦?!林惠人想听她讲下去,可姜医生却不语,她竖起耳朵听外面走廊的脚步,听那个人的脚步远了,又悄声问他那个人来到他家没有?谁?!他一呆,可立即明白她所指的那个人,不就指他家新来的保姆嘛,他“嗯“了一声并向她点点头,说她昨天早晨到的,脸上长着一颗美人痣,不过她自称苹苹,是娟娟双包胎的妹妹。姜医生听了失声笑了起来,说这是诈你的呀,她还不敢暴露自已的真实身份。她还问他看到她的那个花包袱没有?是不是同林院长办公室里那个一样?林惠人又笑着点头。姜医生欣慰地笑了,脸色红润了,眼睛湿润了。她说那包袱就是小罗私下帮她取走的,不料被李翠娜发现,告到钱老板那里。林院长屈于外头的压力,不得不对小罗作出停职检查的处理。

  林惠人什么都明白了,自家那个苹苹就是娟娟,这个悬终于得到了姜大夫的证实,最后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姜医生又说,据说这个女人是从钱老板那里逃出来的,钱家的保安队还时常串窜到医院里来,林院长留住那女人的花包袱,是想把它当作诱饵呀,搞到那个女人向钱老板论功请赏呀,可最后那个包袱却被罗医生帮着给那个女人取走了。

  “钱老板是谁?”他问。姜医生说:“不就是钱良臣嘛!他为了弄到这个女人,这几个月来,四处放暗哨,一直派人搜捕呀,李翠娜和林院长说这个女人偷了钱家的东西,这简直在听天书!林惠人听了很愤慷,他绝对不相信这个靓女人会偷东西,她是个好人呀,这完全可以肯定。说她会从偷东西,这是对她的人格侮辱!会偷的人会救人,会干出那种惊天动地感愉人的事么?不过,他也不相信老钱会做这样的蠢事,他不是著名的劳动模范么?关于他的事迹,各种传媒几乎天天有他的报导,他也曾替他写过文章,在他心目中,他还是一个值得他尊崇的人,虽然同他没有什么私人交往。

  这个近百万人口的新兴城市,姓钱的老板难道只有钱良臣?一定搞错了吧。

  走!他想找罗医生,可被姜医生一把拉住。她说,小罗被人监视着,医院里要他说出那个女人的下落,你去找他岂不暴露了目标么?

  他听了一呆,觉得也是。

  外面嘈杂的人声一阵阵闯进病房里来。姜医生要林惠人快点离开,若被人发现不好,并再三叮咛,千万不要让那个女人在外抛头露面,她的身份,目前最好连蕙莲暂时也不要告诉。既然已在他家里做事,就要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呀。

  林惠人频频点头明白她的意思,乘人们喧闹大步流星离开了老干部病区。可他到了医院大门口,真是冤家路窄,林仁寿在前面向他走来,似乎被看到了,他猛吃一惊,又他歪着头挺起胸膛权当未见他从他的身边走过。林院长前行几步,却转过身唤他。他应声站住,他瞧他向他过来。今天,他那张油光的脸憔悴了,换上一件深灰色的便服,脖子紧缩在领里,精神萎糜不振,不像过去那么风光了。他好像有话要说,可像被鱼骨鲠在喉头一时又说不出来,只是言不由衷地问他的妻子近来身体怎样?来医院取药么?林惠人摇摇头,笑着却照直说,是来看姜医生。他“嗯”了一声,有点儿不悦,可转而言不由衷说姜医生是你过去中学里的同事,最近脚扭伤了住院,是应来看看她呀,可说这话时,他的那双浑浊的眼睛直望着他的脸,好象又在想着什么。林惠人抬头望着院子里那乱哄哄的人群故意问:你们医院怎么啦,究竟出了什么事,每个科室关着门?他听了只是“唉”地叹息一声,并把林惠人拉到一旁,却问他他所要寻找那个救你妻子的女人找到了没有?林惠人直摇摇头说没有没有,也许她早离开未名市了,又故作惊讶反问他为啥旧事重提呢。他说,可她是条留下的祸根呀,你瞧她是好人嘛,谁知她还是个小偷呢。林惠人笑着问偷了谁家的东西?他闷声回答:“钱良臣!别人老板倒没关系,可那女人偏偏犯在他的手上……”

  他再没说下去。

  林惠人不想同这种人辩驳,却耐住性子说:“这样看起来,我妻子不该在那天发病罗,否则就没事了。”

  他说:“如今钱老板向我医院要人,他咬定罗医生与这个女人是同谋,故意放她逃走。”

  最后,他向他祈求,如果发现那个女人行踪,千万向他通报一声……

  夏蕙莲听到院子里脚步响,知道林惠人回来了,忙唤他去问话。他先在厅堂同苹苹打了一个照面,径直走进房间。夏蕙莲关切地问:“姜医生干嘛给你打电话?”林惠人稍迟疑,瞧瞧外面的苹苹好像在听他的讲话。便说:“她又住院了,脚扭伤。”她问:“是嘛,怪不得好久没来,她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件事?”林惠人撒了个谎:“对,就是要我去看看。”她又问:“罗医生看到了么?”这话怎么回答好呢,他又望了窗外,犹豫一下,吱吱唔唔地回答:“他,他呀,也看到了,依然那么忙着。”随后又说补充:“你安心疗养就是了,外面多走走,闲事还是少管为好。”她忽然兴奋起来告诉他:“新来的保姆也会按摩,懂得穴位。下午已给她按摩过一次了。”林惠人听了自然高兴,他沉闷地连声说:“这可好,这可好。”

  随后,林惠人走出房间,又在过道上同拿着笤帚的苹苹打了个照面,朝她笑了笑。

  苹苹说:“楼上书房给打扫过了。”

  他说:“谢谢。”

  林惠人上楼打开书房的门,里边的被整理得井井有条,不再那么杂乱无章了。他走到桌边,若有所思地翻开那大摞书稿,抽出了《未名成崛起的成因》这本不久前出版的著作,翻开其中一个章节有关钱良臣的道路,看了几行,眼睛呆滞了。二十年前他是个生产大队的书记,一个淳朴的农民呀,如今变为名重一时大老板了,还当上全国人大代表,可他怎么会干那样缺德的事呢?……这叫他无论如何想不透的。他放下书,左手托着下巴思忖着这个难以接受的问题,又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又抬起头眯起眼睛望了一眼悬挂在墙壁上那镀金相框中的照片,记得这次学术研探是未名市发展的方向,站在中间的那个中等身材,不就是大名鼎鼎的钱良臣!这次由他主持的大会还是他作东。他对他出资赞助,他很感激。会后,他还同大家共进午餐,他同他坐在一张桌,瞧他的言谈举止是那么娴雅,很有教养的似的……

  “林先生!”

  他的思索被苹苹打断了。苹苹端着一脸盆的水,进来要继续打扫书房。

  “已打扫很干净了,你还要忙碌。”

  “门窗桌椅还有灰尘,还有那相框脏得很,要再揩一番。”她说罢,便拿了张小方凳,站起来将相框摘下来。放在桌上用湿布揩了揩。她故意地问:“这张相什么时候照的?”

  林惠人暗地吃惊,问:“你问这个干么?里边什么人你认识?”苹苹却笑着:“我是个外出打工妹仔,怎么能认识这些贵人呢。”

  两人沉默,各人想着什么。

  苹苹拿着块抹桌布揩桌椅,又抬起头望了一眼林惠人,指着又指着那张照片,问:“站在中间比你矮了半个头的那个人,是谁?朋友还是其他什么领导?”

  林惠人回答:“不是朋友,也不是什么领导,是大老板,叫钱良臣!”

  ……

  苹苹不语,心底好像还在想什么。林惠人见她神色不自在。

  忙问:“你认识这个人?”

  她摇摇头,阴下脸:“没,没见过,我的话多了。”

  说罢,她提起一桶脏水,走到阳台哗啦啦倒到挂漏里去。

  ……

  林惠人独在书房里踱着步。抄着手暗忖:这个说话吞吞吐吐的苹苹就是钱良臣要追捕的人看来是毫无疑问的了。为啥要抓她,说她偷他家的东西?又叫他难以置信!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谜呀。

  入夜。

  林惠人横竖睡不着觉。他干脆起来披着衣坐在桌前,他没有扭亮台灯,只是向窗外望去,静悄悄的,空洞洞的,只有挂在西边的一钩残月,它差点儿从西边的天空掉了下来,可它仍把微弱的光洒向大地,然而,乌云仍没放过它,一片又一片飞过,好象想把它吞没,但它顽强地在云里忽隐忽现,时明时暗,继续发着清晖,给大地镀上一层薄薄的光……

  林惠人望着这钩残月,萌发了一缕缕对它怜惜情思。

  天亮,林惠人照样起得早,习惯到院子里散步,他看到了苹苹已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提起水壶去浇花。他过去向她致意,说不要起得这么早,应多睡一会儿。苹苹说声谢谢,她心事重重说:“我在你家做事,如果你感到不便,或者我的事情干得不好,你们随时可打发我走。”

  “你咋啦,为啥说这种话?”

  “我……”

  “我与蕙莲日盼夜盼,终于找到了您,您是咱们的大恩人呀,干么一家人说起两样话来。”

  “可我……”

  “您若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我林某会全力以付帮助您呀!”

  苹苹听了眼睛闪着泪花不语,又拿起笤帚扫去了。

  接连几天,林惠人一反常态,把苹苹当作客人一样对待。洗衣扫地,他总是帮着她干。晚上在房间看电视,也总是让出好位置给她坐。看了电视后,他总劝她应该早点歇息歇息,白天按摩伺候夏师妈辛苦了,每逢他出差时,他总亲自到农贸市场买好菜放在冰箱里,嘱咐她不要到街上。每天买的总是好菜,吃饭时,总是客客气气劝她多吃菜,还时时当着夏蕙莲的面,将大块大块的鱼或红烧肉块夹在她的碗头,弄得苹苹怪不好意思羞红了脸。夏蕙莲一时不解,觉得他的举止太过份了,有时暗暗向她丢去不满眼色。

  一次,夏蕙莲见苹苹不在,便向他底声说了句:“瞧你对这个保姆多肉麻!”

  林惠人见妻子不满的脸色,很想把这个苹苹的真实情况告诉了她。但他又想起姜医生的话,为了她的人身安全,不要再向第二个人泄漏她的情况。故他只是妻子说:“这个保姆如此能干,打着灯笼也难找呀,人品好,又会帮您按摩,难道你不要对她好?”

  夏蕙莲不语。她暗想:喜欢她,可对她也应有个分寸。

  隔了一天,林惠人有事想外出,想同苹苹打个招呼,谁知进她的房里一看,她却伏在床头流泪,那个花包袱也打点好了,放在自已的身边,好像要离开这里的样子。

  林惠人慌忙问:“你,咋啦?”

  苹苹抽泣一下:“还是让我走吧!”

  林惠人:“这可怪了,为啥要离开?”

  苹苹:“你同师妈都是好人,我在这里呆下去,只怕会连累你们。”

  林惠人听了心里释然,便哈哈笑了起来,他索性要说穿这个女人心里藏的全部秘密,直截了当地挑明:
“你不叫苹苹,是叫娟娟。你根本不是娟娟的什么妹妹,你就是去年秋天那个夜晚救我家夏蕙莲的那个大恩人。”

  她的胸脯在起伏,神色黯然低下头来,从前襟滴下一颗泪。

  “钱老板为什么要抓你?你有什么事犯在他的手上?如果你信得过我,那就把你的冤屈全部对我说说吧,也许我能助你一臂之力。”她听了林惠人的慷慨陈词,顿时,呼吸急促起来,脸色绯红,血液在沸腾了,她的心里好像装着火药桐要爆炸似的,可那股气憋在肚子好久,可一直没有冲出来。林惠人问:“您想家么?”

  ……

  “您是哪里人?

  ……

  “您结过婚么?”

  ……

  “您的丈夫现在哪里?

  “死啦!”她紧闭的嘴巴终于迸出二个字,一下掩面而泣。

  林惠人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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