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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敲门声
来源: 发布时间:2017-08-24 23:08:32 作者: 字体:

  胡新孟

  我们娘俩住到这个小区的这幢楼里快有一年了。但是,熟识的人,还是没几个。

  以前,楼上的老伯常过我家门口,一来二往的还算认识。他个儿矮小,身体瘦弱,又患有哮喘,在楼梯上走几步便要歇一歇。有时候,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便挪步站到楼梯边,一边喘着气,一边挥着筋骨毕露的手,让我们走到前面去。那天女儿见他爬楼梯吃力,要扶他上楼去,他却摆着手没有同意。从此不管气有多么地喘,见面总笑着打招呼。可是没多久,他便搬走了。

  后来,楼上突然冒出了一帮年轻人,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普通话,走起路来,咚咚咚地,几乎要把楼板当鼓敲。这也算了,更让人受不了的是他们深更半夜喝酒猜拳没完没了,好不容易安静了,不知哪位又开始一展歌喉。把我们娘俩折腾得几乎要疯了,忍无可忍,跑去敲门。门却久不开。正要转身,门却忽地大开。一个臂上纹龙满身酒气的大胡子男人站在门口,敲,敲敲,什么门!把我吓得不轻。

  好在不久,这帮人突然消失了。我也松了一口气。从此,楼上的房子似乎空置着,我家里自然安静,日子过得舒心些许。有一天,楼上突然有了脚步声,我的心里咯噔了下,生怕又要过烦心日子。不过两三天过去了,也不见有大的声响,便独自庆幸起来,也许,那天的脚步声是楼上的房东来看下自家房子。

  楼下的那一户也该算认识,但是一提她我又心烦。这是个烫着卷发,脸颊瘦长,嘴巴尖尖的女人,她说起话来像飞刀。她上楼来一准敲我家的门,砰砰,砰砰砰。听到这样的敲门声,我的脑袋便嗡嗡直响。我不开门,她就一直敲个不停,我一开门,她便唾沫四溅。怎么搞的怎么搞的!跟你们说过多少遍说过多少遍!我只好陪着笑说,阿姨我真的在轻手轻脚……还没等我说完,她便把脑袋一晃,手往腰上一叉,说什么呢说什么!既跑又跳的,这是住宅不是运动场!我说,你看我女儿在做作业,我在洗碗根本没怎么走动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便踮着脚尖向屋里张望,仿佛屋里还藏着另外几个人。实在发现不了什么,她便转身念念有词下了楼。

  可是隔不了多久,她又砰砰砰地来敲门,我说,阿姨你又怎么啦?她板着的脸更长了,你们干什么把电视的声音开得这么响,还让不让人看自家的电视!我说,我们根本没开电视机!她又把手往腰上一叉,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然后又踮脚伸脖往屋里看。见屋里电视机没有光亮,也没什么声音,她又念念有词下了楼。从此,我一听敲门声就心悸,生怕又有这种没完没了的纠纷。好在没多久,这位阿姨也搬走了。我听一楼的胖阿姨说,她儿子发财买了一幢大房子,把她接去享福了。唉,有钱谁还住这几十年的老工房呢!

  说起来,我与一楼的胖阿姨最稔熟,她喜欢到楼下的井边洗洗涮涮,我常见她搬着一条小板凳端一只大洗衣盆下楼或上楼。她矮胖的身形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看见我总是笑眯眯地打招呼,饭吃过啦?回来啦?显得亲切又和善。我也微笑着问候她,常说的一句话是,阿姨你怎么又忙?她便呵呵笑着说,不收拾实在太脏乱。有时候上下楼,过井边,没见到她,我会想,胖阿姨呢?

  那天下班回家,我在楼梯口遇到了胖阿姨,她依然冲我微笑着。当我与她招呼后擦肩而过走上楼梯几步,她突然在背后喊住我,哎,你家姓陈?这样的提问,我与她之间还是第一次。我住了脚步回转身来,我笑着说,阿姨,我家姓胡,不姓陈。她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哦,你家不姓陈?我说,嗯,阿姨我家不姓陈,我家姓胡。这时,她的笑容收敛起来,她向我招了招手。我知道她要向我说些不便让别人听到的话,便靠近她。果然,她附耳对我说,下午有两个光头男人在敲你家的门,门敲了很久不开,便又下楼站了很久。我的心扑扑地跳起来。她接着说,后来,这两个人走过来向我打听,说那家是不是姓陈,叫什么,我记不牢。我告诉他们我不知道。他们又站了一会儿走掉了。胖阿姨说完这些话,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你家姓胡不姓陈,那是找错了,找错了!

  听完胖阿姨的话,我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我突然想到,我家房子的前任房主正是姓陈。虽然我不能完全确定,那两个光头男人要找的是前房东,也无法知道他们找这个姓陈的到底是什么事。虽然我们与前房主早已钱货两清,毫无瓜葛。但是,这样一种悬而不决的事实让我茶饭不香,心事沉沉。我常常想象这两个光头男人突然来敲我家房门。我开始不自觉地收集楼梯上的脚步声,它们或缓或急或轻或重地向我家门口走来,越走越响,越走越近。这时候,我的心便一点一点地揪紧,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屏住了呼吸,然后,听到脚步声,一步一步地往上走或者往下走,直到听不见了消失了,我才舒出一口气。

  一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我被一阵突然袭来的敲门声惊醒。迷糊间,我以为自己又做了一个敲门的梦。当我意识到那若有若无的敲门声来自现实的时候,我的汗一下便涌了出来。我多么希望这敲门声来自梦中啊。可是,那声音是那样的坚定,笃笃笃,笃笃笃,三声一节,敲敲停停。我抓紧被子,绷着身子听着。我希望用耳朵

  分辨出那是来自别人家的敲门声。这时,敲门声停止了。这又让我一阵恍惚,我又觉得它来自梦的深处。当我舒出一口气,摸到纸巾擦汗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又起。我把纸巾一把攥在手心里。这时,敲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了……

  我一点一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我穿上衣服,摸起床头柜里的一把榔头。我一步一步向门口移去。这时候,敲门声又嘎然而止。我移步到门口。我慢慢地把眼睛贴到“猫眼”上。

  外面走道上昏黄的灯亮着,一个黑影从门口一晃而过。

  我僵立在门口很久,我动用全身的感官来获取门外楼梯上甚至楼外任何一点声动。我似乎听到一个男人若有若无的鼾声,一辆电动车从楼下的沥青路面嗤嗤地驶过,而树叶在风里沙沙地抖动……

  我像贼一样,一步一步退回到床上。

  天亮了。在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雀鸣叫声之后,鹁鸪鸟开始“咕咕,咕咕”地歌唱。随后,楼下传来了汽车的马达声,三轮车的电机声,咳嗽声,喷嚏声。我还听到了水桶落入井中打水的声音,后又有倒水的声音。我知道胖阿姨又在洗刷衣物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我把睡梦中的女儿叫醒。我洗漱完毕开始做早餐。我做好早餐女儿也已洗漱完毕。我把早餐端上餐桌。早晨的时间总是紧。我还有些恍惚,但墙

  上的时钟噌噌噌地向前走着。时间已不允许我细想。我们放下碗筷提上书包换鞋出了门。

  在关门的一霎那,我发现我的一大串钥匙挂在门外的锁孔上。它们在我砰地一声关门后,开始晃荡。钥匙串上的一只小铃铛,正发出悦耳的金属撞击声。

  丁当!丁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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