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楠溪江流域,不起眼之处都有风景。
只要留意一下,这句话便能得到验证。
上周末,我与几位喜欢寻景的好友去楠溪江中上游漫游,一洗尘嚣。车过五尺溪,左边是田畴村舍,清明古朴;右边是浅浅清溪,涤人眼目。正浏览间,彼岸浓密的滩林边上有一簇红花闪过,似乎是我很熟悉的那种花。随着滩林的游移,一大片红花在林中隐约可见,如一缕红丝带。
在我的提议下,一行人跨过协岙村大桥,进入茂密滩林。果然是一片曼殊(珠)沙华,蔓延在滩林中,足有两百来米长。它们或一茎独立,或两两相对,或三五成群,散布在幽碧的草丛中,红艳非凡,曼妙轻灵。曼殊沙华,本是如意花的意思,它又名彼岸花,“彼岸”一词在佛经里的含义是快乐幸福的地方,这两个花名真美。曼殊沙华在楠溪江是种常见的花,但这样的一大片却不易看到。而且,曼殊沙华是种颇为奇特的花,它花叶不同生,七至九月间开花,冬天才长叶。每年夏秋之季,它一茎独挺,翠绿如玉,花开六七朵,向四周展开,形成一圈,花瓣、花须弯曲上翘,呈飞扬之势,可谓花中之舞者。聚成一片时,鲜红艳丽,如上升的火焰,仿佛是这片青葱的滩林点燃的。此时此刻,阳光从繁枝密叶的缝隙中下注细碎的银光,落在曼殊沙华的花瓣之上,显得红亮明透,如玉,如琥珀,如翡翠,好像又都不是,只是令人迷离。这片平常的地方,竟然生出一片美景。
曼殊沙华,考其故实,大有来历。《妙法莲华经》里提到佛祖说经时,花雨满天,曼陀罗华、摩诃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四种天花纷纷落在佛祖及诸菩萨、罗汉、天神身上,普佛世界起六种震动。这四种天界之花中就有曼殊沙华。《维摩诘经·观众生品》中说,居士维摩诘室中有一天女,以天花散在诸菩萨及诸弟子身上,试其法力。此天花或许也是曼殊沙华。成语“天花乱坠”本与曼殊沙华有关,恐怕“天女散花”这一成语也与曼殊沙华脱不了关系。佛经借用曼殊沙华说法,是因为此花姿态轻盈,美丽吉祥,令人愉悦。同时也为了庄严说法道场,断离众生恶业。
我想起三年前的秋天,曾到常熟破山寺游览,看见大雄宝殿后的一丛凤尾竹下植有一小簇曼殊沙华,绿竹红花,清新妍丽,在梵声呗语中,风移影动,珊珊可爱,一时令我非常惊艳,终生难忘。现在,小溪彼岸附近有处建于唐代的古刹,名普安禅寺,可是寺内无曼殊沙华,却有位长得英俊潇洒的主持,他就是网络名人明心小和尚。在我看来,他像一朵曼殊沙华。很多女施主前来普安禅寺朝拜,慷慨布施,但她们主要是来看望明心这朵男人花的。曼殊沙华似乎过于美艳,又喜在潮湿的环境中生长,自然,在多愁善感的中国人眼中又多了几个诡异的花名:幽灵花、地狱花。还附会出凄美伤感的传说。但无论如何言说,此花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忧伤的人看了,郁结的情感自会得到宣泄。曼殊沙华在我村人的口中有个通俗的名字——打碗花。老人说,谁摘了打碗花,便会打破碗。小时我曾在溪边阴湿的地方采摘过此花,回家吃饭时,果然将饭碗打破了。但我对打碗花能打破碗一事,始终怀疑。不过,曼殊沙华的鳞茎确实小有毒性,但也可入药,有利尿、祛痰、止痛、消肿的功效。天界之花曼殊沙华留驻人世,和我们的生活有关,它没有遗世独立,正在楠溪江彼岸热闹地开着,展现殊色,难管难收。 特约记者谷峰文/摄